傅長歌手中直刀反轉，擋開了灰袍人下一招，接著整個人往旁側躍去，暫且脫離了對方的攻擊，這才有機會低頭去查看自己的傷勢——傷口足有三寸長，好在並不太深，不到半指，也沒傷到什麽要害。

即使這樣，傷口仍是出了不少血，傅長歌感覺到貼著傷口的中衣已經浸濕了，血已經透到了外跑上。只是傅長歌今日穿著一身靛藍拼墨青錦緞的外袍，衣衫的顏色很深，血染在上面也看不太真切。

“皮肉傷——”確定了這傷除了出點血以外，並沒有什麽別的影響，傅長歌覺得傷口的疼痛也消減了不少。他輕呼一口氣，這才擡眼去看灰袍人手中——那灰袍人身上不止一把兵器，這沒什麽奇怪的，行走江湖之人誰不會準備點別的手段，傅長歌自己的靴筒裏也放著顧辰生挑的那把匕首。在他認識的人中，恐怕也只能確定顧辰生這樣的，真的是“仗劍”走江湖——身上除了一把劍寸鐵都無。

但奇怪就奇怪在，既然身上有別的兵器，而這樣的兵器想必也不會放在什麽不好拿的地方，可灰袍人在短劍脫手之後，竟然沒有立馬取出備用的兵器，而是空著手對了好幾招。這無疑是個平添風險的做法，也誤導了傅長歌的判斷，讓他誤以為灰袍人身上只一柄短劍。

傅長歌在感覺到腰間疼痛的那一刻，心中便升起了這樣的疑惑，而這疑惑終於在傅長歌看到灰袍人手中拿著的東西時消解了。

握在灰袍人手中的赫然是一把鐵鉤，一把拴著半截鐵鏈的，看形狀也說不出像帳鉤還是像船上下漁網時用的鉤子——傅長歌的判斷是沒錯的，灰袍人身上的確只有一柄短劍，這鐵鉤應該是他從矮墻下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隨手撿的——且不說這麽一把鐵鉤藏在身上是沒地方藏的，只消看矮墻旁邊那個被土石埋了一半，但還是能看出和灰袍人手中這把一模一樣的鐵鉤，便可真相大白了。

這個發現著實讓傅長歌郁卒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，這打鬥之中有人能隨手從地上的垃圾雜物中撿一把兵器用，還撿的挺合適。

而且，此時灰袍人手中鐵鉤上掛著的抖都抖不幹凈的蛛網，附著在上面的固結的灰塵，還有鉤尖上那些坑坑窪窪的暗紅色鐵銹……這些在傅長歌不錯的目力之下都一覽無餘，無從匿跡。

不知為什麽，看著那把鉤子，傅長歌突然覺得自己腰側的傷口刺痛了起來。

……

“嗖——”重物帶起的風聲把傅長歌從那一絲刺痛中拽了出來，那把從外形上就加深了他疼痛的鐵鉤此時正沖著傅長歌的面門飛來。這麽把破破爛爛但勉強還有點鋒刃的鐵鉤子明顯不是個合適的暗器，但灰袍人偏偏將它扔出了手，權當暗器來使。

直刀揮開了飛過來的鐵鉤，傅長歌剛要變招，便見這灰袍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跟前，只比那鐵鉤晚上一步，而那柄鐵鉤現在也握在他的手裏了。

兩人的打鬥又一次拉開，與之前相比，這次傅長歌更感到有點吃力了。不知是腰側的那條新傷拖了傅長歌的後腿，又或者是因為灰袍人愈加淩厲的招式——那鐵鉤簡直不像隨手撿的，而是一柄用了數年的兵器，此時使在灰袍人手中游刃有餘，甚至要比那柄短劍還要熟悉。總之，兩人打的是越發激烈，只聽得金屬相擊的聲響越來越快，幾乎練成了一條線一樣，一刻不停。

“刀槍劍戟、斧鉞鉤叉，江湖上使鉤也不是沒有。”傅長歌想著仰身躲過劃來的鐵鉤，鉤尖在他的眼前留下一條殘影，“但任誰也不會想不開，去練這……＇魚鉤＇似的玩意吧。”若真不是事先準備好的，隨手從地上撿把鉤子就能使得這麽順手，這武學造詣……傅長歌有點慶幸自己和著灰袍人能對上這麽長時間的招，還只是腰側被劃傷一道罷了。

但縱然一時應付得來，傅長歌也發覺了情況不太樂觀，現在他顯然是沒法分神去追鉆到矮墻後面的人了，縱然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聽著還不太遠。而更讓傅長歌擔心的，是兩人打著打著便越來越靠近陳錦如的方向了——三人離得本就不遠，縱然發現了這般情況，也沒給傅長歌留幾招的餘地來扭轉方向了。

“走！”傅長歌看著之前楞住的陳錦如，此時又要持劍上前幫忙，便當機立斷大吼了一聲，“陳姑娘！快走！”見陳錦如站著沒動，傅長歌又大吼了一聲。

吼這兩下雖然成功震住了陳錦如，也讓她反應過來後退了幾步，但也無疑讓傅長歌分了神。灰袍人抓住時機，手中鐵鉤又向著傅長歌受了傷的左腰刺來。傅長歌手中直刀下意識回轉，要以刀勢帶著身體側身躲避，就在這時，他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人影。

“……據說越是熟悉的人的身影，便會越快辨認出來……”這個念頭在轉瞬之間劃過傅長歌的腦海，他沒有多想，隨即止住了自己躲避的趨勢，右手斜撩，向著灰袍人下盤攻去。

“砰——”灰袍人手中的鐵鉤並沒有刺中傅長歌，它被明晃晃的劍刃擋住了，而傅長歌手中的直刀緊接著劃上了灰袍人的左腿。

“師兄！”陳錦如叫得有點歡呼雀躍的意味。

傅長歌看著站在自己左前方，執劍替自己擋住攻擊的人，緩緩喚道：“……阿蟠。”

就在二人驚喜於顧辰生趕到的霎那，一擊不成反而受傷的灰袍人迅速辨清了眼前的形式，他丟下手中的鐵鉤，飛速向後退去，越過矮墻跑了，還順手提起了墻那側的另一個人。

但傅長歌沒有去追，他忙著收刀入鞘，然後小心而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外袍，攥起一部分衣服壓倒自己的左大臂之下，遮住傷口，也把衣袍劃破的部分藏了起來。

顧辰生也沒有去追，他連劍都沒收，回身定定地看著傅長歌。

陳錦如倒是想要去追那灰袍人的，但她看著自己師兄和傅長歌的動作，又估量了下自己的實力，還是作罷了。

“我說嘛，我這兒打的動靜這麽大，你要不是順著水溝跑出個七八裏去，也該聽著聲趕過來了。”傅長歌率先打破了沈默，嬉笑著說道。

顧辰生卻一點沒有要笑的意思，“你不是身法超絕，不是挺能躲的麽，怎麽都不知道躲一下麽？出那一刀就那麽重要？”顧辰生的眉頭緊皺，眼中含著極明顯的怒氣。

傅長歌有點幹笑著回答道，“這不是你……”

顧辰生打斷了他，“我要是沒能替擋住那一鉤怎麽辦！”#####謝謝讀到這裏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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